摘要:对俄罗斯儿童文学的汉译研究在俄罗斯文学汉译研究中处于边缘领域。但鉴于俄罗斯儿童文学独具特色,其译介对中国儿童也有着重要的价值和意义,理应引起更多的关注和研究。接受美学理论已经被学者应用于翻译领域,接受美学把翻译视作接受与创作同时发生的一个动态过程,把译者与读者都置于非常重要的地位,强调重视读者的期待视野和审美水平,对儿童文学翻译具有特别重要的指导意义。本文采取例证的研究方法,分析译者在翻译俄罗斯儿童文学时,应重视儿童读者的主体性地位,充分考虑目标读者的特殊性,针对儿童读者本身的审美水平和阅读期待,注重词汇的规范性和趣味性,语句的简洁和晓畅,以及篇章的连贯性和逻辑性,译出适合儿童读者接受水平与审美期待的译文。
俄罗斯儿童文学发源于18世纪,兴起于19世纪,许多脸炙人口的名篇,如《渔夫和金鱼的故事》、《三只熊》、《七色花》,一直影响着全世界的少年儿童。早在1900年,俄国克雷洛夫寓言《狗友篇》、《艘鱼篇》和《孤鼠篇》就被译成汉语。(郭蕴深,郭宇春2007:63)自此开始至近代结束,俄罗斯的儿童文学作品随着“西学东渐”的思潮同其他西方国家的文学作品一起被不断译介到中国。1949年新中国成立以后,受“一切向苏联看齐”的影响,俄罗斯的儿童文学作品得到大量的翻译,但内容多以革命教育为主。改革开放以后,我国与世界的文化交流不断扩大,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外国儿童文学翻译高潮。然而,在当代规模巨大的儿童文学翻译活动中,俄罗斯儿童文学却未受到应有的关注。
俄罗斯是一个教育大国,当代俄罗斯文学家和教育家们十分注重儿童文学的发展,但遗憾的是,俄罗斯当代儿童读物却很少被译成汉语,而关于俄罗斯儿童文学翻译的研究更是乏善可陈。笔者拟以自己粗浅的研究抛砖引玉,呼吁学界前辈关注俄罗斯儿童文学翻译,将俄罗斯珍贵而丰富的儿童文学资源译介到国内,引领我国儿童认识了解俄罗斯这个神秘而美丽的国度。为了更好地把俄罗斯儿童文学译介到国内,笔者将从接受美学的视角,就俄罗斯儿童文学的汉译问题进行讨论。
“接受美学”(Receptional Aesthetic)由德国文艺学教授姚斯(Hans Robert Jauss)和伊泽尔(Wolfgang Lser)于20世纪60年代提出。顾名思义,接受美学理论的核心从接受出发,从受众出发。接受美学理论家认为文本的价值体现在读者的接受上,文本是为读者而创作的,应该把读者置于文学研究的中心地位。将接受美学理论应用于翻译中,则突破了传统的“原作一译作一译本”的翻译研究模式,而将“人”的主动性参与纳入研究范围中,形成了“作家一原作一译者一译作一读者的研究模式。(李庆明,于莎莎2014:179)在这样的模式中,译者处于翻译过程的中间位置,对于作家和原作来说,他是“读者”,在阅读时会形成自己的审美体验;对于译作和真正的读者而言,他又化身为“作者”,在翻译过程中将自己的审美体验无形地融入到译作中去。最终呈现在读者面前的,是译者在原作的基础上结合了自身审美体验的产物。所以译者在翻译过程中不仅对原作构建自身的审美体验,同时也要关注读者对译作的审美期待,预设读者,针对译者心中特设的有特定文化背景、阅读期待的目标读者,考虑其审美趣味和接受水平,从而实现译者与目标读者期待视野的融合,呈现佳译。
而论及俄罗斯儿童文学的汉译问题时,在接受美学翻译观的指导下,译者应发挥自身的主动 作用,克服俄汉语言与文化的差异,结合目标读者即我国儿童的阅读期望和接受能力,为我国儿童呈现出精彩的俄罗斯儿童文学。就儿童文学本身而言,儿童文学的接受主体是儿童读者。伊泽尔提出的“文本召唤结构”认为,文本作品充满着未定点和空白处,常常需要读者丰富而具体的想象去进行连接和具体化。(彭京美2010:13)那么儿童文学作品的连接和具体化则需要儿童主体凭借其特有的想象去实现,这就要求译者把自身与目标读者的审美体验相融合,怀着一颗儿童的本真的心灵去阅读去想象。儿童读者不同于成人读者,思维方式保留着较多的直觉行动性和具体形象性,因此曲折的情节和充满趣味性的语言永远能够赢得儿童读者的青睐。此外,儿童读者年龄幼小,词汇量和知识储备少,无法理解深奥的语言,有时甚至会通过阅读学习掌握语言文化知识。因此在翻译俄罗斯儿童文学时,考虑到儿童这一特定读者群体的特点,应注重语言的趣味性、简洁易懂性和规范性。
2. 俄罗斯儿童文学的汉译:重视儿童读者的主体性地位
《鼻烟壶里的小城》是俄罗斯著名儿童文学作家弗·奥多耶夫斯基(В. Ф. Одоевский)为儿童量身定做的一则社会生活童话,讲述了小主人公米沙在梦中进入鼻烟壶里的小城的所见所闻。翁本泽是我国著名文学翻译家,出版译著40余部,900余万字,翻译了许多俄罗斯文学作品,俄汉翻译经验丰富。因此,本文将选取翁本泽版《鼻烟壶里的小城》的译文,从词汇层、语句层、篇章层3个层面对其进行分析,在接受美学翻译观指导下,试就俄罗斯儿童文学的汉译进行讨论,论证重视儿童读者主体性地位在儿童文学翻译中的重要性,归纳总结翻译俄罗斯儿童文学时应注意哪些方面。
儿童读者掌握的词汇量少,字词理解力弱。针对这一特点,译者在翻译时应尽量采用儿童明白易懂的词汇,还原原文语言通俗易懂、口语化的特点。此外儿童文学还承担着帮助儿童学习规范语言的责任,因此在译介儿童文学作品时,不仅要再现原著的通俗性趣味性,同时要注意用词的规范性。
例1. Вот затеплилась звездочка, вот другая, вот и месяц рогатый выглянул из-за деревьев, и в городке стало опять светлее, окошки засеребрились, и от башенок потянулась синеватые лучи.
(天上出现了一颗星星,又有一颗星星在天空闪烁,一钩弯弯的新月爬上树梢,小城又明亮起来了,窗户闪着银光,塔楼里射出淡淡的蓝光。)
分析:原文中“месяц рогатый выглянул из-за деревьев”直译是“一弯新月从树梢后面出现”,表示新月初上树梢的场景,译者采用“引申”的翻译技巧,对выглянуть作合理引申,将原文译作“一钩弯弯的新月爬上树梢”,不但将新月拟人化,用一个“爬”字把月上树梢的景象动态化,生动有趣,符合儿童的期待视野,而且“一钩”用词精准,使用了规范的汉语量词。在翻译过程中,译者不但发挥了创造性的主体地位,而且用词准确规范,履行了儿童文学译者的责任。
原文“Вот затеплилась звездочка, вот другая”中省略了“другая звездочка затеплилась”,意为“一颗星星在闪烁,又一颗星星也闪烁起来”,描述夜色降临,星星接二连三地亮起的景象,译文中首句添加了“天上”的意向,符合常理,但在下一句重复出现了“在天空”,显得累赘啰嗦,是为多余。笔者拟译为:天上出现了一颗星星,又一颗星星闪烁起来,一钩弯弯的新月爬上树梢,小城又明亮起来了,窗户上泛着银白色的光芒,塔楼里射出淡淡的蓝光。
俄语一直被认为是世界上最难掌握的语言之一,词形变化复杂,长句多且逻辑复杂难懂。在翻译俄罗斯儿童文学作品时,考虑到儿童读者逻辑思维能力不强,善用形象思维,译者应使用简洁的语句结构,使译文明白晓畅。
例2. А что на крышке-то! Ворота, башенки, домик, другой, третий, четвертый, -и счесть нельзя, и все мал мала меньше, и все золотые; а деревья-то также золотые, а листики на них серебряные; а за деревьями встает солнышко, и от него розовые лучи расходятся по всему небу.
(壶盖上画着多美丽的图画啊!有城门,塔楼,小房子,一间,两间,三间,四间,数也数不清,而且一间比一间小,这些小房子金光闪闪的;树木也是金灿灿的,树叶是金光闪闪的。一轮红日升上树梢头,洒下漫天霞光。)
分析:原文在描述爸爸拿来的鼻烟壶时,词汇中多用指小表爱的后缀,如башенки、листики、солнышко表达鼻烟壶的小巧可爱。译文中却没有直接翻译成“小塔楼、小叶子、小太阳”等,只是把домик译成了“小房子”,在其他部分没有过度使用“小”字,而是采用了“补偿”的翻译技巧,使用“金光闪闪、金灿灿”等叠词补偿了俄语原文中后缀所表达的情感意义,衔接顺畅自然,不给人重复突兀的感觉,同时也表达出对鼻烟壶的赞赏喜爱,生动形象,符合汉语规范。译文多用短句,用并列的词汇顺序描写城门、塔楼和一间间的小房子,符合儿童的形象思维,能够为儿童读者理解欣赏。但原文中“а листики на них серебряные”被译为“树叶是金光闪闪的”,将серебряные(银色的)译为金色,应属误译,笔者拟译为:壶盖上画着多么美丽的图画啊!上面有城门,塔楼,还有小房子,一间,两间,三间,四间,数也数不清,而且一间比一间小,这些小房子金光闪闪的;树木也是金灿灿的,树叶上银辉闪烁。一轮红日升上树梢头,洒下漫天霞光。
篇章是指由两个或更多的句子所组成的具有完整意义的合乎语法的有机整体。翻译时需要考虑到篇章整体,而不能局限于某个词或某个句子,否则就会造成一些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错译。在进行儿童文学作品的翻译时,针对儿童读者逻辑思维能力比较薄弱的特点,更要注意篇章的连贯性和逻辑性。
例3. - Динь-динь-динь!-закричали колокольчики.
Миша увидел, что по улице ходили какие-то господа на тоненьких ножках, с предлинными носами и шептали между собою: ?тук-тук-тук! тук-тук-тук! поднимай! Задевай!тук-тук-тук ?
- Шуры-муры! кто здесь ходит? кто здесь бродит? Шуры-муры? кто прочь не идет? кто мне спать не дает? Шуры-муры! шуры-муры!
- Зиц-зиц-зиц, - отвечала царевна.
米沙果然看见一些腿很细、鼻子很长的绅士在街上走来走去,彼此之间轻轻说着:“咚咚咚!举锤!敲!咚咚咚!”
翻过来翻过去!谁在这里乱走?谁在这里乱逛?翻过来翻过去!谁胆敢不走开?谁不让我睡觉?翻过来翻过去!”
分析:原文中讲述了米沙进入鼻烟壶的小城后,遇到小铃铛男孩、小锤子叔叔、小轴督察和弹簧公主的所见所闻。小铃铛男孩、小锤子叔叔、小轴督察和弹簧公主作为故事的主人公都有自己特殊的口头语,分别是“динь-динь-динь”、“тук-тук-тук”、“шуры-муры”和“зиц-зиц-зиц”,分别译为“叮叮当”、“咚咚咚”、“翻过来翻过去”和“吱吱吱”。显然,原文中使用了拟声词来体现童话主人公语言的节奏感和趣味性,但译文中对“шуры-муры”的翻译却没有使用拟声词,而是用了重叠的技巧译为“翻过来翻过去”说明了鼻烟壶中小轴的运动状态,相对于其余口头语“叮叮当”、“咚咚咚”、 “吱吱吱”,“翻过来翻过去”虽然也具有相应的节奏感,却在整个篇章中显得有些突兀、不和谐,而且与原文表达的意义不符。因此,笔者认为这里的“шуры-муры”同样也应译为拟声词,与篇章保持和谐,体现童话故事的韵律和节奏,为小读者营造轻松愉快的阅读氛围。考虑到篇章的整体布局,笔者拟根据原文意义将“шуры-муры”译作“唰啦唰啦”。
通过不同层面上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到翁本泽作为俄汉翻译家,擅长文学翻译,而且对俄罗斯语言文化颇为熟悉,但是在其译文中出现了一些不适合儿童读者的译法,如用词不够简单规范、语句不够简洁明了的问题,这可能是因为译者本身是成年人,无法完全体会儿童读者的审美期待和接受水平,也未注意到译文规范与否对于儿童的影响。在对趣味性的把握上,翁先生凭借深厚的文学翻译功底,则显得游刃有余。翁先生选择了与小朋友对话的方式,把故事娓娓道来,较好地再现了原文的童趣。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认为接受美学理论中重视目标读者的思想对儿童文学翻译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接受美学把翻译视作接受与创作同时发生的一个动态过程,把译者与读者都置于非常重要的地位,强调重视读者的期待视野和审美水平,对儿童文学翻译具有特别重要的指导意义。在翻译俄罗斯儿童文学作品时,译者要做到“心中有读者”,摆脱成人思维的影响,站在儿童的角度,关注儿童读者的阅读期待,考虑小朋友的审美水平和接受能力。针对儿童读者词汇量少、字词理解力薄弱的特点,译者要选用浅易通俗的词汇,避免使用晦涩难懂的词汇;小朋友正处在成长阶段,喜用形象思维,逻辑思维能力不强,译者还应注意语句、篇章结构的简洁明了,使用简单的句式结构、连贯的篇章逻辑,便于儿童读者理解;书籍是儿童最好的教师,儿童在阅读过程中必然会学习掌握新的语言和文化知识,词句的规范性也是译者翻译时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
从接受美学的视角看俄罗斯儿童文学的汉译,可以给我们很大的启发。我们认为,在对俄罗斯儿童文学进行汉译时,应根据儿童文学作品本身的语言文化特点,站在小读者的角度,用儿童的思维去阅读去思考,重视儿童读者的主体性地位,以浅易规范、生动有趣为原则,再现俄罗斯儿童作品的语言文化特征,实现译介俄罗斯儿童文学的价值。
华东师范大学靳 涛